35.新品炮仗面

东方欲晓，天色微明。

弯月还挂在空中，满福早市已经打开了平城一天的忙碌。

146号小美早餐摊的生意愈发好了，经过昨天一场吵闹，今天起大早过来排队的客人不增反减，每个人哈着气搓着手往队伍后面走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先看看摊子前支起的小木牌子。

是巧密且精细的水墨工笔，画的正是前几日在早市里名声大噪的“葱油拌面”一整套制作流程：从揉面擀面，到切葱叶炸葱段，再到熬葱油装盘出锅，事无巨细。

甚至，连葱油酱汁的配方，都标注在了木板上，除了那还不知道用黄豆如何制作出来的豆酱清，其余都是在平城易寻的调料。

画板落款一丛翠色的小竹。

“唰！”秦芳芷面前一把九天揽月彩花卉折扇带着紫色的穗倏然被打开，一双上吊的狐狸眼从折扇后面缓缓升起，眼神透着八卦。

无语把头探进来，凑到秦芳芷面前，压低声音，紧张兮兮地问：“老板娘管那些嚼舌根的作甚，你做你的就是，何苦将配方都漏出来，这可是餐食行业大忌，叫同行学了去……”

他神经兮兮地望向四周，离小美早餐摊子不过6个摊位，就也有一家卖面食的早餐摊，和一旁卖水煮蛋和溏心蛋的老婆婆合作，不过那摊子卖的是清汤面。

但是往队伍后面看，排在尾巴上的，手上只捏了三个铜板还没留头的小姑娘，可就是那家摊主家的孩子，指不定就是过来抄方子的，字看不懂，但画却是清晰明了。

“那不是更好？早市上会葱油面的摊主多了，大家也不愁在我家日日排不到。”秦芳芷噔噔噔切着手里的配菜。

土豆刨丝，芹菜切条，牛肉切丁，洋葱西葫芦切片，还有刚解冻的西红柿剁成泥。

“糊涂啊！你这不是把钱给别人挣！”

吴雨又唰得一声合上折扇，叫徐桉那小子扰了心神的姑娘怎么就是个死心眼呢！只会做菜没有脑子！

秦芳芷笑笑，直接起锅烧油，油热，鲜嫩的牛肉丁下锅，牛肉应该是事先被处理过，没有半点腥味，刚一入锅，立刻变得粉嫩，这时候再把除土豆丝之外的其他配菜倒进去翻炒，等锅内层层叠叠的香味顺着油烟冒出来。

“唰！”吴雨手腕一转，再次打开自己的扇子，伸出头，轻轻往自己的鼻子里扇香味。

还没有放调料，都是食材最原本的味道，西红柿的甜，洋葱的辣，芹菜西葫芦的清新还有最重要的，在胡麻油的激发下牛肉丁的阵阵肉香，虽没有前几日葱油拌面那葱郁的葱香那样横冲直撞，但如同滋润幼苗的细雨，润物无声，却随着晨雾，慢悠悠地，悠长地飘进后面排队的食客的鼻子里。

“原还想问今日怎么葱油拌面只有提前做好的那几碗，原来老板娘是推了新吃食嘛？”

开业第一天就来过的胖夫人还是一手一个，牵着已经自打秦芳芷开业就已经戒掉了白面馒头的两个女儿，绕过簇拥着吴雨的十来个丫鬟小厮，伸长了脖子问。

“今日是炮仗面，我家姑娘新推出的吃法，给各位尝尝鲜！”平儿手上飞速地打包吴雨要的猪肉花卷，番茄饭团和葱油饼，笑容满面地朝后头喊。

“炮仗面？过节放的炮仗？怎么个炮仗法？”

吴雨领了面食的号码牌被后面上前的食客挤到一边，却不愿意走，在已经固定了位置的岁云和飞影旁也给自己蹭了个位置。

“您看着就知道了！”

秦芳芷头也不抬，锅中放进去的菜已经全部炒熟，她往里面放上一勺盐，一勺豆酱清，再加小半碗水，放在水里去淀粉的土豆丝也被倒了进去，开大火煮沸。

接下来的一步便是做“炮仗”，提前型醒好的面饼竖着切成细条，在一旁地上另支的一口锅里烧上水，水沸腾，秦芳芷手绕着面条一转，将长面揪成一小段一小段长短如同儿时玩的扔炮大小的面段，丢进锅里煮熟。

她的手熟练地一揪一掐，一段段炮仗一样的面条如高台跳水一般前赴后继地掉入咕嘟咕嘟沸腾着的锅中，溅起点点在晨曦下还能折射出彩虹的水花。

正宗的炮仗面讲究把“炮仗”们先煮再炒，等面条煮熟，她用笊篱把面捞起来，丢进一旁的炒菜锅里，再淋上一圈豆酱清，一小把茱萸粉，前后推勺翻炒。

虽然摊子上还有葱油饼，但是没有葱油拌面的加成，味道没法像前几日那样飘香十里吸引更多的客人，秦芳芷灵机一动，右手握住锅柄，手腕发力，将锅子用力往右上方一推。

瞬时，锅下腾起的大火将不甚清明的早晨蹭得照亮，随着大火腾空而起的是锅中色彩鲜明的炮仗面，他们在空中翻腾飞舞，又随着秦芳芷收手的动作齐齐落回锅里，带起一阵浓郁的炒菜香。

“哇～～”

本还有些晨困的食客被腾空而上耀眼的火焰彻底击碎了困意，原本一个机灵以为何处走了水，定睛一看，却是摊子后头的小美娘子，她如同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师傅，对面前的景象没有半点的触动，面无表情地掂勺，炒菜，几个起落，就连腾起的火焰都仿佛跳动的音符。

几番起起落落，几番惊叹般的喧哗，不仅刚进早市，离小美早餐摊子还有些距离的食客，就连一旁摊子上的摊主，都停下手上的活计，目光灼灼地冲这边看过来。

“平儿！出锅！领了牌子的客官可以按号码来取炮仗面喽！”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看着一窝蜂过来，吵闹却还算有序的食客，伸长手，恨不得把自己手中的号码牌子怼到平儿的跟前，在一边原本还在观望的人终于忍不住了，边往队伍后面跑，边扯着嗓子问：

“老板娘！现在排队可还能买上炮仗面？”

“能的！今日好几大锅！客官您慢些跑！地上滑！”

吴雨拿到第一碗，还没有等小厮上前用帕子给他擦凳子擦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够着脖子，赶急忙慌地一屁股在空位上坐下，筷子勺子左右开弓，挖起一大勺被堆叠得老高的炮仗面，入口：

先是洋葱的呛辣，直接炸醒了沉睡了一整晚的味蕾，紧接着，滑嫩的牛肉，爽脆的芹菜像是裹在了一起，一口香辣爽滑，一口清爽利脆，刺激的口感之后自带的一股清甜，两种口感完美地中和，这就有点像点完冲天响炮之后再来根劲头不大却格外梦幻的“烟花棒”。

当然，炮仗面的重点还是那一根根扔炮似的面条，大概是因为先煮再炒的缘故，绸缎一般顺滑的面条，白中带着焦黄，裹着炒菜的酱汁，一筷子下去，和长短相似的土豆丝芹菜丝并齐。

嗦面的时候可要小心，那样“短小精悍”的面条可不能使大力，否则刚放到唇边，用力一吸，还没尝着味道呢，那根小炮仗就一定通到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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